生物进化过程的不可逆规律

（选自《大自然》1982年第三期。作者曹克清）

我们在地质历史上一般总是看到生物的系统在不断地向前发展，形态越变越复杂，分工越变越精细，如从无脊椎动物到脊椎动物，从鱼类到两栖类、爬行类再到鸟类和哺乳类。这可以说是前进的进化。有时也会看到某些器官逐渐减缩，甚至消失，比如人类的阑尾、马的侧趾。这是减退的进化，或者叫退化。生物在进化的过程中，退化着的器官绝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地发达起来；完全消失了的器官更不会再度出现；地质历史上无数的物种消亡了，过去了，不可能重新产生；已经演变的物种根本不可能回到远祖的样貌。因此像三叶虫、恐龙、三趾马之类动物，或是本内苏铁、种子蕨之类植物，都绝不会在自然界再度出现。

果真如此吗？你也许将信将疑。你可能会说，鱼类早在古生代的泥盆纪末期就演化出了陆生脊椎动物，可是中生代的鱼龙和现生的鲸类，不仅再度恢复了鱼的体型，而且也将四肢恢复为鳍了吗？其实这都是表面现象。

鱼龙和鲸类是爬行动物和哺乳动物，重新回到水域生活以后，为了适应水生生活才形成鱼形身体的，可是无论如何它们都不是鱼类。它们不能恢复其祖先原有的鳃器官，而只能用肺呼吸；它们的一切解剖结构、生理特点和生殖方式，都与鱼类有着本质的区别；它们的胸腹鳍并不存在鱼类的鳍条，而是保留着陆生脊椎动物的肢骨。所以它们只是在外形和功能上与鱼类的相似，而在结构和来源上是完全不同的。因此鱼龙和鲸类本质上仍然是爬行动物和哺乳动物。

同样的例子还有很多。大熊猫的祖先原本是食肉的，后来改吃植物，主要吃竹子。为了便于抓握和攀援，它们多长出了一个假大指，以与其他各指对立。原有的大指发育不良，但仍留在原来的位置上。龟类和鸟类的祖先是有牙齿的，后来牙齿退化，永不再现，现代龟类的硬嘴和食肉鸟类的硬喙固然能切碎食物，但却不是过去的牙齿，乃是后起的角质片。南美洲热带地区有一种蜂鸟，喙的两侧（特别是雄性的）具有上突而向后倾斜的喙齿，也不能视为牙齿，只是一个異源同功的咀嚼器官而已。

由这类事实可见，某种器官一经退化，就只会继续退化，最终消失，而绝不会再度出现或再度发达。纵然它们的后代恢复了祖型原有的生活环境，但是既经退化了的器官却再也无法恢复。它们只能另外发生新的器官替代其生存所必要的功能，但这新的器官与旧有的器官绝对不是同源的。所以我们切不能把现象当成本质，把異源同功的现象误以为进化过程是可逆性的。

人们常常会问一些与此规律相关的问题：既然现代蛙类是由古总鳍鱼演化来的，那么，现代的总鳍鱼能否再演化为蛙？既然远古时代的古猿能进化为人，那么，现代的猿能否再变成人？……显然，我们的回答是否定的，其原因也就是进化过程的不可逆。说的仔细一点，现代东非海域的总鳍鱼不是晚泥盆世演化成古两栖类的、生活在淡水湖泊里的总鳍鱼（内因根据不同），现代的环境也不能再重演晚泥盆世的环境（外因条件不同）；现代猿不是第三纪后期进化成人类的古猿（内因根据不同），现代的环境也不能再恢复第三纪的环境（外因条件不同）。当然，今后的总鳍鱼和猿仍然要继续演化，但无论变成什么，绝不可能变成青蛙和人类，因为内因根据和外因条件都已经不同了。

最早提出生物进化过程不可逆观点的人并不是生物学家，而是法国的一位诗人兼哲学家，名叫奇内。1870年，他在《创造》一书中阐明了这一观点：“大自然是不会回头的，它决不重做它所破坏的东西，它不会再看已经破坏的模型。在将来无数的新组合中，你们不可能看到两次出现同样的人类、同样的植物群、同样的动物群。”1893年，古生物学家多洛根据他掌握的古生物学的丰富的直接的化石证据，更加发展了奇内的观念，使其上升为生物进化的一个重要的科学规律，这就是生物进化的不可逆规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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